我是游乐园里矗立的一座摩天轮,我是这个游乐场里的失败品,事实上,游乐场里的失败品很多,我并不是唯一一个,和我同样处境的还有过山车、碰碰车、水上乐园们。
在游乐场工作的叔叔阿姨们命令我要我保守秘密,说我如果不保守我就会彻底的被废弃在游乐场里,没有人会陪我玩。
我害怕孤独,所以一直缄默不语。
我每天看着人们来来往往,他们在看见我时发出了惊喜的叫声,有的孩子会一直扯着父母亲的衣角撒娇的请求上去;我也看见很多年轻情侣满怀着“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亲吻就可以永远的在一起”的美梦,前来坐坐我;我也看见手拉手的好朋友们眼里全是期待,等着某个格子落下来。
我看过太多太多的欢笑的人们,看得忘了自己其实是一个残次品,稍有不慎就会被彻底废弃在游乐场里。
但是,无忧无虑的生活过了太久,终于有一天命运重重地给了我一击。
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上午,我正在愉快的旋转,有个格子里的小姑娘在唱歌,声音宛若天籁,她的父亲在格子间里坐着给她拍照。我静静地听着入了迷,丝毫没有意识到即将发生的危险。
一阵风吹来,按理说这是我能承受的风力,恰好这个小姑娘的格子快要上升到最高点,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,小姑娘所在的格子整个的翻了过去,我吓了一跳,怎么都调节不好,我恨不得长出几只手来将格子扶正,问问他们受伤没有。
底下有人惊呼“翻过来了翻过来了!”“哎呀,那两个人好像撞上顶棚了,流血了”“啊呀!幸好没坐!”
一瞬间,底下的人乱成了一锅粥,工作的叔叔阿姨们也大惊失色,紧急停下我的旋转,有热心人拨打了救援的电话。
他们在底下吵得七嘴八舌,一片嘈杂,而上面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,我陷入了深深的担忧里,不远处,过山车兄弟也在注视着这一切,他和我说:“会没事的。”
“真的没事么,他们已经没有声音了!”我看着过山车。
“没事,放心吧。”他看了小姑娘所在的格子一眼,继续向前开动。
突然,上面传来了清晰的哭声:“爸爸,爸爸,我怕,我要妈妈。”
我赶紧往那里看去,还好,小姑娘被父亲紧紧地抱在怀里,看起来没有大碍,反倒是父亲,因为头朝下撞上了格子的顶棚,流出的血染红了顶棚。
小姑娘依旧在哭,却不知爸爸在昏迷中无法回答他的话,不停的要妈妈。我很想告诉她不要害怕,妈妈一会就过来,但是我却说不出来。
底下开始有人指责我:“我早就看这个摩天轮不顺眼了,总觉得他会出什么事,看看吧,果然出事了!”一个穿着背心的地中海大叔这样说,他手里还夹着一根烟。
“对呀,当时建的可快了,我还想呢,这个施工公司效率挺高呢,原来是不保证质量啊!”一个头发烫的卷卷的大妈唾沫横飞的和身边的人介绍我的由来。
我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,本来就是个残次品,没什么可隐瞒的。
由于我的紧急停下,有不少在格子里面的人们开始慌张,而救援队还没赶来,他们害怕的开始砸门,甚至想把窗户打开。底下工作的叔叔阿姨们拿着扩音喇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“不要慌张,请保持摩天轮的稳定”只是明显的徒劳。
我沉默的闭上眼睛,等着救援队来解救这些本来应该欢笑的人。
一会儿救援队开着救援车呼啸而来,他们的到来仿佛给那些被困的人们吃了一颗定心丸,他们终于安静下来,但言语还是慌乱的。
“先救那个小姑娘吧”我说。
救援队仿佛听见了似的,指了指上面。
当云梯上升到小姑娘所在的格子间时,血已经染红了一大片地方,但没有继续流的趋势,也就是说父亲暂时是安全的。而小姑娘呢?我不知道,应该是哭哑了嗓子在父亲怀里睡了过去。
终于,救援队把父亲和小姑娘救了出来,父亲仍然维持着怀抱女儿的姿势,女儿在他怀里安静的睡着,只是额头有些擦伤。
父亲迅速地做了伤口处理,被送到了医院。
由于仍不知道翻转过来的格子会不会对我的整个系统有影响,救援队没有选择让我旋转,而是用很辛苦的方式将被困在格子里的人们救下来。
游乐场的经理赶过来,明显带着些慌张,在警察询问情况时,他不停的来回搓着手。
“请出示这个摩天轮的检验证”
“额,这个,检验证吧,当时忘了弄了”
“没有检验证你就敢让游客坐摩天轮?”警察的厉声质问让经理哆嗦了一下。
“对不起对不起,我以后一定补办。”经理连连低头道歉。
“还有,据我们所知,不光这个摩天轮,这个游乐场的一些大型设施也没有检验证。在当初建立这个游乐场的时候,投资数量如此庞大,却没有得到同等的质量,我们怀疑你玩忽职守,请和我们走一趟!”
“我错了我错了,你们就放过我吧!”经理即使被带走还在不死心的求饶。
我终于被废弃了,在事故发生的第二天,游乐场被宣布整改,没有检验证的大型游乐设施,比如我,比如过山车兄弟,比如水上乐园,都被贴上了封条。整个游乐场就是一个被抛弃了的童话王国。
我终于是孤单了,但是想想,如果孤单的代价是让游客们玩的安全,永葆快乐的笑容和声音,也是值得的。(作者:动科系黄玉玲)